因攻击性行为吃药的自闭症青年
除了小格自己,没人知道他今天在烦什么。
小格是一位自闭症人士,喜欢和别人互动,喜欢海滩,喜欢去迪米洛餐厅吃饭。
过去4年,他没惹过事,但今天,参加发育障碍成人的日间支持计划时,却突然情绪失控,抓伤了工作人员,还将其撞伤。
回来的公交车上,他不停尖叫,撞击座位。到家后看到家里有陌生人,还烦躁得在沙发上跳来跳去,十分不自在。
妈妈艾琳和他朝夕相处了24年,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了,一直紧张关注他,询问他失控原因:
他有没有像医生猜测的那样便秘和不适?
他对当天参加的日间支持活动感到厌倦了吗?
公交车上曾发生过什么让他害怕的事吗?
小格的语言能力有限,他根本说不明白。
艾琳只能努力让儿子舒服点。
艾琳拿了几块他喜欢的口香糖,果然,他逐渐放松下来,开始蜷缩在沙发上打盹。
儿子突然的情绪失控,让艾琳回想起来6年前的艰辛日子。
青春期的小格情绪十分暴躁:他会咬自己,打自己,或者打其他同学、老师和公交车司机。
“我们家人身上都有小格留下的伤疤。”艾琳说,“这可能是我们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之一。”
2011年12月,18岁的小格因行为问题严重升级,被送进了美国缅因州斯普林港医院住院部治疗,度过了漫长的5周。
2017年,医院发育障碍科主任马修发现,小格虽然有时会哭,但并不忧郁,也没有臆想——这说明他没有抑郁症或精神疾病。
但他很容易受到惊吓,常出着冷汗踱来踱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经过几周密切观察,马修根据《精神疾病诊断和统计手册》,判断小格除了自闭症还患有焦虑症。
时隔6年,小格终于得到了所需要的治疗,过去他曾服用过3种抗精神病药物,有些被批准用于治疗自闭症攻击性行为,但没有一种治疗焦虑症。
无法得到焦虑症诊断
小格没有及时得到所需诊治的原因有很多,马修分析,医生可能没发现他有焦虑症,以为他的攻击性和伤害自己的倾向只是自闭症状的一部分。
自闭症的核心特征有社交缺陷、刻板动作和狭隘兴趣,其中有些表现与焦虑症类似,可能会掩盖焦虑症的症状。
例如,马修最近接诊的一位无语言的自闭症少女,常按一定的模式挥舞手臂。乍一看,你可能以为这是自闭症患者常有的重复行为。但马修发现,她只有特定时间才会挥舞手臂,“这可能是一种强迫性行为,焦虑的一种形式。”
像小格一样,很多自闭症人士不会说话,就算有语言,也可能难以识别、理解和表达自己的情绪或想法。
总之,种种原因导致很多自闭症患者无法及时得到焦虑症的诊断。
另外,自闭症儿童患焦虑症的症状,可能与普通人不同,在焦虑症筛查中会被遗漏,例如,他们可能有不寻常的恐惧症,害怕条纹沙发或裸露的管道。
常规的焦虑症量表对自闭症人士并不完全适用。
“谱系人士感知世界的方式独特,人生经历也更不同,这也许就是他们更容易患上社交恐惧症和广泛性焦虑的原因。”费城AJDrexel自闭症研究所助理研究教授、心理学家康纳·克恩斯说。
53%的自闭症患者曾患过焦虑症
也有人说,“焦虑就是自闭症的一部分,每个自闭症患者都有焦虑。”
“这不正确。”马修说,“我门诊外坐着12个孩子,其中好几个都没焦虑障碍。”
焦虑似乎是自闭症的一个突出特征,但它不是诊断标准之一。
自闭症群体中,到底多少人有焦虑的情况呢?
很多学者都试图找到答案,但不同研究项目的结果相差太大,从11%到84%,亚特兰大埃默里大学儿科教授劳伦斯·斯卡希尔表示这些数据难以令人信服。
可以确定的是,自闭症儿童可能比普通同龄人更易患上焦虑症。另外,自闭症和焦虑症的部分症状表现相似,自闭症人士诊断焦虑症比较困难。
不少研究学者曾为开发更适用于自闭症儿童的焦虑筛查量表努力。
斯卡希尔调查了415名自闭症儿童家长,并且采访45名自闭症共患焦虑症的孩子的父母后,结合CASI(儿童和青少年焦虑症状量),设计出了一份新的筛查量表
他将新量表发给了990名自闭症儿童的家长。结果显示,大约有四分之一的儿童焦虑程度高,另外四分之一的儿童焦虑程度低,其余的介于两者之间。
英国苏塞克斯大学博士后研究员丽莎也曾研究过自闭症成年人焦虑问题,2021年8月,她发布研究结果称,大约53%的自闭症患者曾患过焦虑症,而普通人患焦虑症的概率大概是10%到15%。
不确定性引发的焦虑
29岁的自闭症人士艾瑞克大学毕业后进入了一家银行工作,负责帮银行员工制定工作流程,他表现优秀,在工作中制作的视频内容清晰且有趣,还拿过奖。
但他大学毕业前,家人们很担心他找不到工作。因为艾瑞克过分关注人们说话时的口水声,常躲在家中不见人。“这让我不安,一直担心有什么意外事件要发生。”
艾瑞克回忆道,这种不确定性,让他特别焦虑。
大多数自闭症患者无法容忍不确定性。这可能是自闭症核心特征的一种表现,他们希望将时间花在特殊兴趣上,或者喜欢专注在某一事情上,缺乏灵活性。
但研究人员提醒,当执着变成了持续恐惧或担忧的根源,那么它很可能是焦虑的表现。
自闭症人士为什么恐惧,这个问题还没有确切的答案。
一些研究人员推测,可能是由于自闭症患者难以预测事件的未来走向,容易不安。另外,感官敏感和语言理解能力差可能也会加重这种焦虑。
科学家们还试图从生理层面寻找解释。
费城儿童医院赫林顿的研究团队发现,与单独患有自闭症的儿童相比,自闭症共患焦虑症的儿童的杏仁核(一个参与产生恐惧联想的大脑区域)更小。
2021年国际自闭症研究协会年会上,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MIND研究所发表了同样的研究结果。
美国杨百翰大学的米克团队也在关注杏仁核,他们猜测,相较普通人,自闭症患者有更多会让他们恐惧的事情。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采访了一些患有自闭症的成年人,同时扫描一些自闭症患者的大脑。米克表示,与他交谈的人中,一半以上生活都充满了焦虑。“他们担心一切,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担心的。”
摆脱焦虑需要面对恐惧
摆脱恐惧不是易事,对自闭症患者来说尤其困难。但自闭症人士查斯顿从妈妈给他的一本关于正向观念的书中获得了帮助。
正向观念练习可以帮助他处理各种烦心事,运作原理类似于认知行为疗法(CBT)——治疗自闭症儿童焦虑症最有据可查的方法。CBT主要是通过谈话疗法与鼓励患者,反复接触恐惧源,来改变他们某些无益的思维模式和行为。
不过许多自闭症儿童可能无法从常规CBT中受益。坦帕市南佛罗里达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斯托奇团队发现,即使儿童从CBT中受益,效果也不能长久维持:那些改善较少的儿童,一两年后,表现会更好,而那些反应良好的儿童后来反而复发了。
与普通同龄人相比,自闭症儿童需要更长时间的治疗和更多的随访。
另外,自闭症儿童也难以将治疗中学到的经验泛化到生活其他方面。斯托奇认为,让他们的护理人员参与治疗,学习治疗方法非常重要,如此,自闭症孩子就可以继续在生活中强化训练。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针对自闭症孩子的特点,改进了CBT,开发出一种自闭症儿童行为干预。它建议医生和父母先帮助自闭症儿童提升社交,掌握适当的社交行为,再把他们送回所恐惧的社交情境中锻炼。
斯托奇说,帮助孩子面对焦虑对治疗成功特别重要。治疗师还可以与学校合作,为被孤立的自闭症儿童提供社交上的指导。
2009年的一项小型试验表明,大多数自闭症儿童在接受这种改良版的CBT后,焦虑水平降低。
巴尔的摩肯尼迪克里格研究所的儿童和青少年精神病学家瓦萨指出,除了CBT治疗自闭症儿童的焦虑,药物疗法也很必要。
但目前尚无专治自闭症共患焦虑症的药物,对小格来说,常规治疗焦虑的药物,如氟西汀和胍法辛对他很有帮助。
当然马修的医疗团队并不仅仅依靠药物治疗,在发现小格没有交流能力后,还联合医院的语言病理学家帮他建立了交流支持系统。
小格可以指向不同图片来表达需求,另外,医生还为小格准备了明确的时间表,让他明白每天会发生什么。在医生们的支持下,小格也找到了安抚自己的方法。
这些策略在多年后依旧有效——
当小格小睡醒来后,慢悠悠去了厨房给自己找了点零食,回到客厅后,他发现电视机前是他妈妈给他铺好的蓝色羊毛毯,中间是一个装满生米的塑料碗。
他靠在毯子旁边,把米倒了出来,然后再一把把装进去,米落碗中,声音清脆且有节拍,当碗被装满后,他就再清空并重新开始。重复一次又一次……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面对房间里的陌生人,第一次微笑了。
本文来自国际知名自闭症科普网站spectrum,原文题目《Unmaskinganxietyinautism》,原文作者:JESSICAWRIGHT,有删减。
其他参考文献:
1.Anxietyspecifictoautismlinkedtoamygdaladifferences
2.CommunityNewsletter:Parentalperceptionsofautismovertime,anewtherapyforanxietyinautisticpeo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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